走访古村：那么美，那么痛

    新华网北京10月31日电（记者高立、韩洁）从深绿到浅灰，山的影子一层一层地淡了下去，山间有绿水蜿蜒，粼粼地反着光。我们的车在山路上飞驰，从温州龙湾机场一路向西，终于来到了浙江省松阳县，由此开始了为期五天的传统村落调研之旅……

    五天里，我们走访了浙西南以及皖南地区的20多个村子。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此行的感受，只有六个字：那么美，那么痛。

    青山环抱，绿水相间，空气清新，植物茂盛，记者走访的这些传统村落无一例外都是得天独厚的好地方。我们的祖先们对村庄的选址、布局颇为细致和讲究，其中暗含一套自成体系的自然观和审美观。古老的村子依山傍水，因山而厚实，因水而灵动。此等景致，对于常年身处钢筋水泥丛林中的我们来说，是如此地吸引。

    从松阳县城出来，在狭窄的山路上车行约8公里，就到了杨家堂村。一座环形的山凹里，几十栋泥墙黑瓦的清代民居沿着山坡一级一级向上延伸，在视野中层层铺开，斑驳的黄泥墙在阳光下泛着迷人的光。

    这是一座始建于清朝顺治年间的村庄。村子里，宗祠、社庙、古道、百年树龄的风水树、老房子里窗棂上的浮雕、墙上的壁书，处处篆刻着历史的痕迹，散发着文化的气息。在这里，重重青山仿佛将时间屏蔽，时光在古村中悄悄放缓了脚步。感受着千年历史沉淀的沧桑，人心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大约2里地之外的西坑村更是一个好地方，同样是典型的高山阶梯式古村落。每当雨后或清晨，村后的大种山云雾蒸腾，坐落在半山腰的村子被笼在一层轻雾中，若隐若现。

    葳蕤的植物、挺拔的山脉、原始的村落、古老的建筑、层层向上的梯田、飘渺的云雾，一切一切都使得这里成为了摄影和绘画爱好者的钟情之地。

    当地的古建保护专家告诉我们，在更偏僻的深山里，还有更美丽的村子。因为偏远贫穷，它们得以较少地受到现代工业文明的冲击，更好保持了原貌。

    然而，也正是因为偏远贫穷，年久失修的情况越来越普遍，这些村子正不可避免地衰败下来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，从2002年到2012年，全国在十年间减少了约90万个自然村，其中包含大量的传统村落。然而，“到此一游”的人们只是消费着眼前的美景，很少会关注景色背后的贫穷和衰败。

    在我们走访的这些传统村落里，很多老房子都没人住了。年轻人外出打工或求学，留下的多是些老人。慢慢地，老房子没了人气，村子也寂寞下来。

    走在山下阳村的石子路上，大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，我们狼狈地躲进了老乡家里。这是一间传统的老式住宅。从外面看，白墙黑瓦，是村落风景的一部分。进到里面，昏暗的灯光勾出的却是破败的轮廓。房子上下两层用几根竹竿搭着一块塑料布隔开，稍稍挡住了房顶渗漏的雨丝。

    女主人告诉我们，这是父母的家，她是家中独女，住在隔壁的镇子里。如今父母已经过世，她每年还是会过来住段时间，是个念想。在老旧的客厅里，趁着昏黄的灯光，我看到墙上挂着两位老人的相片，笑容慈祥。

    说起这些，女主人的表情一直淡淡的，我的心里却难过起来。城市化的历史命题之下，在工业文明中缺乏竞争力的传统乡村日益衰败。山下阳村的这一座老屋，不正像那令我魂牵梦绕的故乡吗？

    故乡是一个既忧伤又温暖的名字，儿时的村庄已然老迈，却珍藏着我最好的回忆。我对它念念不忘，却鲜少再回去。更有甚者，一些老村渐渐风化在历史的尘埃里，连残垣断壁都不可寻，人们想再回去寻根已是无望。

    在城市里为求安身立命而劳碌奔波的人啊，有多少在唱着：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，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。那歌声里是人们无处安放的乡愁，是情感的缺失、精神的寂寞、文化的疼痛。